現在,我要講的是實務面,我沒打算跟人戰誰信的神比較偉大,我講的就是我在緬甸看到的事情。
2015年的時候我第二次去緬甸,那個時候我也沒什麼錢,所以只能在一個小城市待一週之久,剛好那一週有教會的活動在空地進行,他們正在招收神學院的學生,許多牧師們也來幫忙了,順便來坐一坐聊個天,所以我才知道原來宗教團體也會在乎業績。
這個活動招徠了超過200個學生,空地搭建了一堆竹子蓋的男女宿舍,那頂多能遮雨跟一點風,你一下床就是光腳沾泥土,簡陋到一個不行,神學院的學生自己想辦法載來竹子跟小豬,還自己搭建了豬舍,所以現場有點混亂,這讓我感到錯愕,沒人解釋這是神學院招生,我還以為是大專生的寒假團康活動之類的。
我朋友說,這些人都是父母親戚打電話再三拜託他的,而且他還想推掉好幾個,這些人必須自己籌來旅費、食物錢、蓋自己的宿舍,在緬甸,住在山上的人隨隨便便就能一天內把基本的住所搭建好,當然,如果颱風來了絕對完蛋,這幾年每到夏天我都會被村民請求買幾個鐵皮屋頂幫他們處理漏水問題,所以這些屋子的品質真的很糟,大概一年就得換一次。我自己也去過村子裡看,沒有鐵皮屋頂的人都會用帆布,這材質很容易破洞,下雨天一定滿屋子進水。
當時,我朋友問我:「你知道這些學生最後會去哪裡嗎?有幾個人會真的當傳道(牧師)?」
我搖搖頭。他接著說:「神學院有四年,第一年,這200個人會剩下76個左右;第二年,76個人會剩下40多個左右;第三年,40多個人會變成20-30個;最後一年,也就是第四年,只有6-7個人會成為傳道。」
你們可能覺得這樣就是神學院的考驗完畢了?實際上還真的很嚴酷,如果你不夠虔誠,你很容易在畢業之後也被現實擊倒,我們之前在支援的緬甸青年計畫裡面有幾個人就是唸完神學院但沒有去當傳道的人。
通常畢業後,畢業生會分成福音組跟孤兒院組,福音組有些人會被送去村子裏面當幹事,意思就是該村的教堂負責人,幹事不會穩固地拿到教會的薪水,所以他們很多人都會自己去打工種田、種辣椒、賣打來的野味支付生活開銷(我還參觀過他們正在曬辣椒的庭院,拍下了在竹竿上被剝皮的山貓照片)。
有些比較幸運的人會在不同的城鎮旅行,甚至被派到馬來西亞比較繁華的地帶,那一次,我遇到一群從馬來西亞過來的教友,她們不斷鼓吹我去住她們下榻的旅館,因為那邊有穩定的熱水,而我住的旅館常常沒有熱水跟斷電,當時我也很窮,所以我婉拒了,那個旅館超過了我的旅遊預算。
那麼孤兒院組都在幹嘛呢?就是必須去當村子裡的老師,被派去吸毒的區域服事,但也有一些傳道比較可憐,他們除了身上的衣服跟一點點錢就沒了,我遇到的鄭傳道就是如此,因為他是孤兒院出身的孩子,我看過很多孤兒院的孩子都會希望長大能開孤兒院,他也不例外。
幸運的孤兒院組畢業生可能家裡就開著孤兒院,但他不一定能得到原本的贊助金,還是得自己想辦法,像我們合作的傈僳族孤兒院就是那樣,我2015年過去的時候,孩子們一天只能吃一碗白飯,上課常常餓到發暈,老師來找余傳道商量,於是他們就把那一碗飯煮成三份稀飯,也就是一日三餐,所以最初孤兒院的情況非常慘,余傳道的父親剛過世沒多久,原本他爸爸在美國認識的神學院同學都由於緬甸的政策跟他爸爸久病過世斷了聯繫,無法繼續贊助,他爸爸當時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生命會那麼快結束。
那跟我聊天的鄭傳道當時有多慘呢?教會沒給他什麼錢,他得自己想辦法募款;沒有磚瓦跟土地,他得想辦法找人捐贈,然後因為真的就沒有錢請工人,他就得想辦法自己去扛磚泥來蓋,蓋到手都長繭流血了,我記得他當時告訴我:「那時真的太痛苦了,我實在想放棄,因為我什麼都沒有….」
最後他還是撐下來,我們聊到後面,他大概是希望我也能當贊助者,就想拉我去看他們孤兒院週日的彌撒,但我週日就得離開當地去仰光了。
之後你們也知道了,我在余傳道的孤兒院蓋了男女兩間宿舍,第一個蓋的男生宿舍還是兩層樓高的,由於當地的傳道聽說一個非教徒的人竟然可以不靠教會力量把這間宿舍蓋起來,他覺得真正的基督徒應該感到慚愧,所以我們在完成第二間宿舍的一樓(也就是女生宿舍),他就捐了女生宿舍的二樓。
原本貧無立錐之地的孤兒院,在傳道父親的全盛時期曾經有100多位院童,但在我們努力下,半年就籌建了男生宿舍,一年半又籌建了女生宿舍,接著傳道就派去台北的教會做分享,教會也出錢讓他去衣索比亞一週做分享跟宣教,我才知道原來我們蓋的宿舍被當成神蹟宣揚啊!呃…孩子們有房子住就好。
我說這事情並不是為了讓大家覺得我很厲害,而是告訴你們,即使是宗教團體也是講究業績的,如果你本來背景就好,被派到其他國家的大城市,可以獲得比較多的捐款,教會也會多給你錢,在那之前,孤兒院的傳道常常要跑不同城市跟山裡,一下子去當別人村子的會計,一下子籌辦耶誕節活動,而且以前經常是在槍林彈雨中騎著摩托車經過武裝部隊的勢力範圍,說他們是藍波都不為過。
即使那樣教會就能撥款給他們,但這錢真的少得可憐,僅夠養家,養孤兒跟蓋宿舍的錢都得他們自己想辦法解決,至於孩子們的醫療費跟升學的補習費,那是奢望,但我每年都得為這種事情募款。
所以當你覺得你的信仰很虔誠時,可能你覺得你每天都在唸經、每天都在吃素,說多慈悲有多慈悲,你也許會覺得神不會那麼現實啦!嗯,確實能這樣說,但也不能完全這樣說。
神蹟是需要宣揚的,在這個200多人的神學院學生殘酷淘汰過程中,能夠留下來的人一定都是比較堅定的人,他們才能夠真正去宣揚神的力量,你要偏袒那些弱小的、羸弱的人,這雖是上帝的本意,但如果你連營救這樣的人都做不出個名堂,又如何能宣揚神的威名呢?
所以當你想要透過信仰的力量去打動別人,或者改變你的生命,你必須要捫心自問:我到底有多虔誠?你覺得你很信神嗎?那為什麼你沒做好做滿的事情有那麼多呢?
當你拿著你的信仰、你的佛牌、你的經書說別人是邪教的時候,好好想想你憑什麼說這句話,你憑什麼代表神來教訓人?如果你信的那些宮廟裏頭的人,連以上這些事情都做不來,他們對神的信念都是個問號,那你為什麼要把他們的話當成聖旨?
是的,你的信仰是會被神考驗的,無論你信什麼,你只是因為懶惰啊、不上進啊、懦弱…這種理由而退縮的話,你說的信神就是一種撒謊,你沒真正被考驗過,這只有被考驗過的人才會懂我在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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